春回江南,梅花先开,清雅俊逸,如君子翩翩。西湖湖山如昨,梅花依旧,而斯人无踪。二〇一七年三月,孟老师逝矣。
孟老师,名侠君,祖籍浙江义乌,省级劳动模范,浙江省电影学校创始人之一,曾先后担任浙江省电影学校负责人、副校长、校长、校党支部书记,为浙江电影技术人才培养倾注毕生精力。
孟老师温文尔雅,一袭中山装洁净淡白,如玉树临风,望之点尘不染,文质彬彬的他好像永远在微笑。他工书法,为浙江省书法家学会会员,当年“浙江省电影学校”之校牌、校徽即其书法,今犹有墨宝留传于世,他还能操小提琴、手风琴等乐器,通音律,创作了《浙江省电影学校校歌》,词、曲皆出其手:“宝石山下,西子湖旁,我们影校学生相聚一堂……”
▲孟侠君老师在上课
一九七八年十一月,浙江省电影学校华章初启,作为首届中专班学生,我们于此初识孟老师。在忙碌的食宿安排和开学典礼后,孟老师特地为学生安排了一席摄影大餐。那时手提相机还是稀罕之物,摄影是一门高雅艺术,边远郊县来的学生此前没怎么接触过。校门口,集体的、个人的、三两自约的……孟老师不知按了多少次快门,不知用了多少胶卷,而后又动手冲洗,再分发到每个学生手中。时光流逝四十多年,我们的青春永远定格在那一瞬间。如今同学们珍藏的旧相片大多出自孟老师之手。此后三年校园生活,每有活动总见孟老师摆弄相机的身影。
还记得那年11月11日,周六,入校未及一月,班级举行团日活动。我们从校出发,列队而行,过黄龙洞,上栖霞岭,至玉泉、山外山,而后上西湖孤山。那一路,那一天,孟老师几乎相机没离手,冲洗成的照片足有三百多张,平均每个学生有四五张。
那个晚上静静的,初冬的风微带寒意掠过脸颊,我正站在校园宣传窗前看展出活动照片,不觉身边多了一人,是孟老师。
“孟老师,谢谢您,为我们拍了这么多照片!”我带着几分稚气的感激。
孟老师会心一笑,说:“今后你们无论走到哪里,这些相片可能都会随身相携。”
我有些震惊:老师远虑着学生的一生。
我指着其中一张相片,请求孟老师给加洗一张,那张照片摄于中山公园,是师生三十多人的随机合影。我也在框上,少年不知愁滋味,笑容灿烂。
孟老师欣然允诺。仅隔一天,孟老师就来到教室找我,掏出一个笔记本打开,从中取出那张相片。我感到惊喜,照片这么快就好了。此相片我一直珍藏,我知道这是六十个同学的独家珍藏。
▲左二为孟侠君老师
三年学业结束,我回故乡浙西天目山下临安。我素好动笔,写些小诗短文,偶亦见诸报角。参加工作不久,尝试写过一个电影剧本,写的是电影放映人的故事。而我之所以写这个剧本,亦为一践老师临别相托。
行将毕业,学校为学生们举行盛大茶话会,同学们尽情释放着三年的同窗之情。那晚,我与孟老师坐谈良久,其中孟老师有一语,至今记忆犹新:“你今后能否写一个电影剧本,就叫《放映员的爱》,把我们电影放映人的时代风貌、奉献精神好好展现出来。”我已忘当时是怎么回答老师的,但在后来确实想为之一践,惜未成功。
1986年的6月,我又有机会见到了孟老师,这是毕业三年后第一次相见。学校组织81级学生来临安实习。担任副校长的孟老师专程来到临安,看望了解学生实习情况。同时也了解一下前两届毕业学生的近况。
在临安电影院,我陪孟老师参观放映房、观众厅、发电室,那时的放映设备是一整套复杂的玩意儿,其理论涉及电、声、光、影等多门学科,要全面熟练掌握实属不易。来到发电房,那是一个尚属先进的固定发电设备,以备停电时应急使用,好一个庞然大物。孟老师带着疑惑问:“这个发电机你也能操作、维修?”听得出对学生的工作能力又有几分欣慰。孟老师还到了我宿舍,孟老师以拉家常形式详细询问了我的饮食起居、工作生活等情况。
▲右一为作者,1978年11月孟侠君老师拍摄于杭州中山公园
二〇一五年浙江艺术职业学院六十周年校庆,又一次见到孟老师,这是毕业后第二次相见,也是最后一次。此时学校已华丽蜕变,迁到滨江,发展成为高等艺术学府。没想到孟老师也来了。
师生的手紧紧相握,忍不住和孟老师打招呼:“孟老师,我是王水法,您还认识吗?”可惜孟老师已八十多岁高龄,反应有些慢,或许已经记不起30多年前的学生了,但他的微笑还是那个记忆中孟老师课堂上的微笑。
我紧紧握着老师的手,不舍放开,我知道这已是日暮之会,每一次相见,都可能是最后的握手。仅过两年,孟老师月落人归,永别人世。
如今西湖湖山如昨,梅花依旧,而斯人已逝,但孟老师对学生的关爱,永远留在我们的心中。
(作者系1978级电影放映技术班校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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